【毕侃】月光奏鸣曲(上)
▹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
略黑暗向,绝对ooc。
◎
三月的夜里春风带着冷瑟,月光如水漫延在大理石瓷砖上,厚重的杏色丝绸窗帘敞着,与银霜相衬的是猩红的血,脸色惨白的女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纯洁的绸缎睡衣浸在血泊中。
一个影子打在月光照应的地方,少年光着脚站在尸体边,他蹲下歪着头端详女人的脸庞,缓缓伸出白皙的手,抓住女人的头发用力一扯,女人露出了洁白的头,沾着血的假发躺在尸体不远处,血迹溅出不少。
清晨五六点,麻雀落在枝枒上开嗓,天有点蒙蒙亮,透过纱制窗帘,经过一夜黑的房间被湖蓝色洗涤。床上的男人睡得很深,呼吸带着沉重。
手机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男人有些烦躁地皱着眉头,他对于这个打断美梦的来电者心存怨恨,这是他好不容易的一个调休,原本打算在床上度过得之不易的假期。
“喂。”男人的嗓音带着熬夜过后的沙哑,明白人都听得出他上火的起床气。
“毕队,出了档命案,上级让我来通知你立刻赶往现场,地址是中心花园别墅区11栋。”
毕雯珺还未开口接话,回应他的便是一阵不近人情的忙音,他烦躁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心里对这个打扰他假期的凶手一顿咒骂。
赶到现场还未到七点,灰色洋房外已经拉好警戒线,寒冷的清晨醒的人还不算多,在梦境里没有人知道命案的发生。守在门口的警员向毕雯珺打招呼,他礼貌性地点头示意,随即翻过了警戒线。
尸体躺在落地窗前不远,若不是假发被扯而裸露光秃秃的脑袋,这本该是一幅美丽的命案现场。
毕雯珺有些头疼,转身向扰他清梦的范丞丞询问死者状况。
“死者女,死亡时间约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死因是被人捅向心脏,一刀毙命……”
“为什么不能是自杀呢?”一个男声插入。
毕雯珺好奇地看向说话的人,是个穿着灰白色绸缎睡衣的男孩,有一头漂亮的深灰色头发,刘海长得似乎挡住了双眸,薄唇带着鲜艳的红色,像血一般,他光着脚坐在瓷制台阶上。
范丞丞介绍道:“这个是死者的挚友,也是发现命案的人,叫李希侃,两个人在同一所学校上课,关系很好。”
“为什么这么说?”毕雯珺蹲在李希侃面前。
李希侃求助般地望向身边的范丞丞,范丞丞只得咳嗽两声继续接话:“发现死者的时候门窗紧锁,没有任何撬锁痕迹,并且指纹都是被害人的。”
“为什么你就不能是凶手呢?”毕雯珺又问道。
“我不是凶手。”李希侃隔着厚重的刘海与毕雯珺对视,一字一句说道。
毕雯珺弯起嘴角,起身对范丞丞说:“带回警局。”
李希侃仍穿着丝绸睡衣,只不过此刻被关在审讯室里,在白色别墅里的少年像是尊贵的小王子,而此刻却像是阶下囚,低着头一声不吭等待审讯。
审讯室有一面单面镜,毕雯珺就站在单面镜背后的办公室里,身后还有负责案件的一些警员,他正仔细观察着李希侃的一举一动。
十分钟,李希侃还安静地坐着,看着手腕上的玫瑰金色手镯,摸着上面的纹路,一下又一下。
二十分钟,少年摸着纹路的手在微微颤抖,速度也是时快时慢,他有些焦躁地咬着下唇。
三十分钟,他开始左顾右盼,仿佛正在克制着自己,手指甲抠着塑料桌,下唇咬破了肉,血珠一颗颗冒出。
毕雯珺站在镜子背后目睹一切,侧过脸向着范丞丞说道:“把里面的灯关掉。”
当光亮的灯突然黑暗时,里面仍是安静一片,半晌过后也未传出任何动作发出的声响,这使毕雯珺对自己内心产生了怀疑。
“开灯。”
灯亮的瞬间,一张脸出现在镜子前,带着过重的严肃,与毕雯珺对视。
毕雯珺吓得后退了一步,办公室里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只见李希侃直视着毕雯珺,慢慢地微笑,他的微笑带着极东应有的寒冷,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像是一个安静的瓷娃娃快要碎之前的美丽。
毕雯珺转身去向审讯室的时候,李希侃仍站在镜子前,只不过这次他低下双眸看向地面,一副很乖很可怜的模样。
吱呀,毕雯珺推开了审讯室的门,他看着木愣愣的李希侃,鬼使神差般走上前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向座位。
“你能跟我说说你的朋友吗?”毕雯珺握着李希侃的双手,试图用最温柔的声音与他交谈,可声音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希侃仍是垂着眼眸,他看着与毕雯珺紧握的双手,只是抿住了嘴角,一声不吭。
“哪怕一点点也行。”
“Vivian有暴力倾向,”李希侃小声说道,“但她对我很好。”
毕雯珺想起回警局的路上范丞丞跟他说的话,李希侃身边的同学都说李希侃是个性格懦弱的人,而Vivian更是校霸一类型的,但她一直对李希侃很好。
“为什么关系好就不能杀人了?”毕雯珺追问道。
“你为什么不怀疑他是失手杀人或者精神有缺陷呢?”毕雯珺又问道。
“他每天晚上有吃安眠药睡觉的习惯,”范丞丞指点了一句,“给他做血液检查的时候确实查出他有服用过安眠药的迹象。”
李希侃的学校在一座山上,每天只有几班大巴定时来回,公路蜿蜒,山顶停车场的车位也都被私家车所停满。学校没有建立宿舍,所有学生的出行一般都靠巴士或者私家车。
毕雯珺绕着学校的白杨林走了一圈又一圈,三月的风在阳光明媚的时候还温和些,白杨林树叶沙沙作响,一条通往总部楼的白杨林走廊是整个学校最安静的地方,毕雯珺需要这里来整理思路。
走第三圈的时候,毕雯珺瞥见林子外的花坛上坐着一个人,那人抱着画板,很安静地在描绘。好奇心驱使着他一步一步向那个人靠近。
阳光在少年肩上打下光彩,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金,深灰色的头发扎起一个小辫子,带着银丝圆框眼镜,专注地在画板上勾勒线条——是李希侃。
此刻的李希侃在毕雯珺眼里像是下凡的天使,乖巧的让人怜惜,每走一步,对李希侃的好奇就更深一层,这是他从警多年以来碰到的一个勾起他好奇心的人。
“你好。”李希侃似乎注意到毕雯珺的靠近,冲他微微一笑。
毕雯珺点头打了声招呼,坐在花坛边看着李希侃画板上的线条,很粗略但能清晰地看出是眼前的白杨林。他歪着头看向李希侃,少年的皮肤白皙如瓷,穿着白色套头帽衫和灰色羊毛大衣,身上传出阵阵清香味。握着画笔的手指骨分明,像是天生适合创造美妙事物的手。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李希侃完成最后一笔,整理好画板和笔,似乎忙着要赶课。
毕雯珺看出他的匆忙,只得摇摇头,有些可惜罢了。李希侃同他约定好下午四点在学校礼堂前见面。目送了李希侃的离开,毕雯珺决定应该好好访问一下他们共同的朋友了。
李希侃的主修课结束以后便匆匆赶往礼堂,下午四点的天已经有些染上深蓝色了,他跑跑停停了许久突然伫立,起风了。风牵扯着灰色格子围巾,深灰的头发吹得有些乱糟糟。一双大手抚上他的脑袋,慢慢地顺着他的头发。
“久等了。”李希侃向毕雯珺微微鞠个躬。
“没有,一起吃个饭吧。”
“谢谢,我想吃牛排。”李希侃毫不客气道。
山底下有个西餐厅,离别墅区并不远,毕雯珺决定在那儿解决请客问题。这家西餐厅整个造型是个玻璃房,周围一圈有芦苇池,每个餐桌上都点了四五根蜡烛,钢琴在自动弹奏音乐。
“我觉得三分熟的牛肉保存了独特的滋味,皮肉外层冒着焦香,刀刃所分离的地方带着血水,你觉得如何呢?”李希侃带着微笑说道。
若是资深美食家或者挚友在毕雯珺面前说这些,他或许并不会听进去几分,可既然出自面前这个被列为嫌疑犯的人之口,他不得不注意一下了。
李希侃的话或许带有个人观察色彩,但是在毕雯珺听来更有些恐怖,导致他切牛排的手一抖,再偏转几度,带有齿口的刀刃就要进入他的血肉了。
“小心一些。”
毕雯珺听出了李希侃声音里的笑意,他感觉自己是有些失态了,故作咳嗽几声掩饰其中的尴尬。
“你跟Vivian是什么关系?”
“朋友,更深层次来说是灵魂伴侣。”
“她有没有在死前一段时间跟人起过冲突?”
“她是个很强势的人,你知道的,她在学校里结下的梁子很多,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杀她的凶手。”
面前的李希侃跟之前在审讯室里满脸苍白且说话都颤抖的模样完全不同,面前侃侃而谈的像是另一个人,毕雯珺看着眼前优雅地切着牛排的人,感觉仿佛隔着一层薄雾无法见他的真面目。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们关系为什么这么好?”
“她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只不过以前经历过校园暴力。人呢一旦经历过这些,到了新的环境也仍然会怕重蹈覆辙,所以与其被人欺负,不如去欺负别人以自求安稳。”李希侃说道,“我在这个学校被欺负过,是她拯救了我。”
被拯救的一方,如果失去了应有的庇护,他会被如何对待,会回到被拯救前的深渊吗?
“别墅被封锁起来了,你要去哪里居住?”
李希侃握着餐刀的手停顿了一下,有些闷闷地说道:“不知道,现在周围房子挺难找的。”
“到时候你去警局申请一下,我会给你安排住处的。”
“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别给我发好人卡,我脾气大的很。”毕雯珺拿起纸巾擦试着嘴角,他的晚餐和他的询问一同结束了。
“我还有个请求。”
“嗯?”
“我能否住到你家,抓到凶手以后我就离开,因为你们可能还会要继续来我们学校调查……或许可以顺路送我上学……很抱歉,我知道……”李希侃咬着下唇乞求道。
“没关系,我申请一下或许是可以的。”
虽然有些意外,但是觉得离真相更进一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毕雯珺觉得既然怀疑对象自己投怀送抱,也没什么不好,所以他并未拒绝同居要求。
银白色刀刃沾着血水,像机器般干净利落地切割肉块,钢琴演奏起了《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刀刃侧壁闪着白光,映出了他带着微笑的嘴角。
李希侃的行李并不多,回到别墅整理了五分钟左右,他便提着行李箱下了楼。坐进毕雯珺的越野里还有些不习惯,他不太喜欢浓郁的清新剂的味道,车里放着九十年代的摇滚乐,看似不太符合毕雯珺的品味,仅对于李希侃而言。
“我养了一只英短,叫贝克汉姆,挺胖的,”毕雯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或许你对猫毛过敏吗?”
“并不。”李希侃乖巧地摇摇头。
毕雯珺买了套双层公寓房,也有将近一百五平米,客房和主卧隔了一个客厅,贝克汉姆的窝在阳台,离主卧更近一些。
李希侃把行李箱放入侧卧,摸索着等的开关,在摁了几下毫无反应的时候,他退出了客卧,向着在主卧里躺着的毕雯珺喊道:“请问客卧的灯是坏了吗?”
“嗯,坏了一两个月了,也没修过。”毕雯珺早已换好了睡衣,拿着一本黑皮书,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与白天穿西装的冷酷警员截然不同,这样的毕雯珺更亲切一些。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或者我睡客厅……”李希侃低下头绞着手指,他感觉有些窘迫,像是自己被迫露出伤疤给陌生人看一样。
毕雯珺看着面前的李希侃,他眯起了眼睛,半晌,他简单嗯了一声,允了李希侃这个有些荒唐的要求。
他越来越好奇李希侃是一个怎样的人了,被关在黑暗的审讯室里时的脸色惨白,客卧里的灯坏了时的窘迫表情,还有遇到这些事时他说话的轻声细语,太让他感到好奇了。
李希侃和毕雯珺是一张床两条被子睡的,即使这样,他还是会抱着自己的被子,整个身子暴露在空气里。
毕雯珺被他哼哧哼哧声给吵醒,死活拽不出他怀里的被子,月光下的他像个瓷娃娃,裸露在外的皮肤和他身上的白绸缎睡衣一个色。叹了口气,毕雯珺把自己的被子分一半盖在他身上,只感受一阵寒气扑来。
回到了那个白色与红色交织的夜晚,赤脚踩在冰冷的瓷砖上,那股子寒意顺着脚底涌上全身,面前躺着一具凉透了的尸体,她美丽的金发有些刺眼,蹲下身扯开她的金发,把它抛向月光下,像以前的每一次。
没有哀嚎,没有尖叫,没有哭泣,太安静了。
李希侃睁开眼睛,此时他就站在窗前,手里拉着纱制窗帘,他回头看向熟睡着的毕雯珺,叹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爬回床上。
真相在白,而我在暗,也有月光找不到的地方。
毕雯珺睁开了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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